由「取悅」到「拒絕」

…曾幾何時，我不僅害怕照鏡，更害怕讓別人發現我在照鏡，尤其是我媽媽，因為我害怕她責罵我「發姣」！媽媽從小就將我當男孩照顧，直到小學五年級，我的頭髮都不會長過耳朵，也被認定為沒有照鏡的必要！直到中學需要照鏡，卻會換來「發姣」的那句回應！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媽媽一直待我冷漠，不知甚麼原因，反正我都習以為常。

或許一個五口之家真的有數不清的家務，加上弟妹比我小三歲和九歲，媽媽的眉頭總是繃緊，或常因小事而大發雷霆。正直青春期的我又怎會喜歡在面對龐大的學業壓力時，受媽媽隨時大吵大鬧不斷責罵的氣？只要順從指示：洗碗、抺地和幫忙照料弟妹的功課，不但是我成長中對家庭必要的「貢獻」，更是換來我跟媽媽間平靜關係的條件。當然，偶爾窺視到媽媽在我落力完成家務後變得歡容的臉龐，那份滿足倒叫人可以喘息一晚。久而久之，我認定了「取悅」她是一種孝順的方法，也讓我漸漸掌握如何「孝順」媽媽的竅門！

其實我絕不是那種千依百順的女子，在不知是「取悅」還是「孝順」媽媽的同時，我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自己。我會一邊逼迫自己接受媽媽的指令，一邊卻偷偷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論是偷偷地參加課外活動還是跟大學同學以留校趕功課之名而通宵達旦的飲酒談心。同時我又不斷爭取在學業、工作上的成就，彷彿取回自己一直有被賜予的認同的稱讚。

這一連串以為是「孝順」的「取悅」功夫，卻沒有改變她對我的冷漠態度，更沒有為我倆帶來對等的關係。更可怕的是，我愈是「取悅」她，她就愈覺得我對家人的貢獻不足，不論是時間還是心力…… 這令我倆母女之間持續了好幾年惡劣關係，也令我一直懷疑自己的能力，更甚會懷疑自己的存在價值。隱隱然，我明白我快要因為「孝順」她而崩潰，直到我發現我的「取悅」無法改變她凡事偏心於我弟弟的事實！ 及後家中遭逢巨變，令我鼓起勇氣「拒絕」媽媽的一次苛求，也讓我終於承認不斷的「取悅」讓我失去自我，讓我活在自責和否定當中。

跟天下的兒女一樣，對於父母，我一直有著自然而然的愛，我不會因為媽媽的冷漠而令我憎恨和傷害她。但停止刻意的「取悅」加上偶爾的「拒絕」，真的沒有將我倆關係打碎。

放棄「取悅」媽媽後，不知為何，我也不再介意於人前展現女生愛整齊漂亮的天性了。